前言說實話,閱讀和音樂對我來說有相同的樂趣。而且,作為一位文字愛好者,我曾經認為「音樂會節目冊」就是枯燥乏味、徹底無聊的東西——嗯,也可以說是讓該場音樂會有效防腐的工具之一。不過,在卡內基音樂廳的威爾獨奏廳一個下午後,一切都改變了。我坐在僵硬的藍色馬海毛椅上,留心地閱讀接待員遞給我的那捆紙。令我驚訝的是,我被玩笑般、充滿活力的文句問候著,驅策我一行又一行地閱讀。這些註解並沒有提供跟百科全書條目一致的事實,而是提供了一方獨特的觀點。敘事的聲音既深刻又廣博,既慷慨又熱情,將音樂作品介紹成一場由演奏家們所呈現的活生生動態創作。我甚至在聽到音樂之前就被感動了。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在音樂廳裡讀過類似的東西呢?那時我才意識到,節目冊能夠有更大的影響,而不僅是劃記著美國聽眾與歐洲多年傳統之間的距離。引起我覺醒的音樂會是國際當代合奏團(ICE)的長笛演奏家兼執行董事翠絲(Claire Chase)在2010年的首演音樂會。她的節目冊不是由專業作家寫作的,而是由ICE當時的開發總監、同時也是位作曲家伯納德(Whit Bernard)所寫的。我發現,這種引人入勝的閱讀出自音樂開拓者之手筆,並非偶然。因為適應與新的聽眾建立關係的挑戰,正是他們每天要面對的。在後來的幾年中,我發現很少有比較吸引人的節目冊範例,因此我想,這種有關音樂的文字寫作類型需要一些呼聲。我真正面對這個問題,是當哥倫比亞大學米勒劇院執行董事Melissa Smey與我聯繫,希望為他們的《作曲家肖像》系列寫作之時。這系列的每場音樂會都以一位當代作曲家的作品為主軸,Melissa一直是新音樂的堅定擁護者,她希望文字寫作能為舞台上的創新作品做互補。我們的共識是,節目冊內文走向為「文字肖像」,比起一般節目冊的逐篇報導,更傾向雜誌的感覺。值得慶幸的是,我有非常棒的合作作曲家:Kate Soper、杜韻、Tyshawn Sorey、Wang Lu和David T. Little。我嘗試想像我要告訴聽眾什麼訊息,能夠幫助於他們與這些才華橫溢的人們建立關係,而這種關係最好能夠延續到很長的將來。我思考著:什麼樣的音樂訊息在聆聽不熟悉作品的狀態下會比較受用,以及如何在不干擾聽眾自身經歷的前提下,以開放的方式呈現文字。我直覺地書寫,但很快就汲取出幾個繼續引導我的「通則」在這裡分享。希望它們能引起一些討論: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寫作,來為新音樂及聽眾們提供最好的「服務」?儘管新音樂從主導文化機構所框架的標準中,繼承了許多寫作傳統,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價值觀適用每個人,或者,我們其實被它們侷限了。1、以非文學小說的寫作技巧來打造音樂會節目冊我們接觸潛在觀眾的機會非常寶貴,其中包括演出開始前在音樂廳中的那一刻。我最不想看到的,是讓人坐下後,感覺我給了他們一件苦差事要做。當您希望好好地歡迎、並吸引您的讀者時,寫作藝術很重要。我們可以從文學作品的角度作為思考起點。在我的音樂新聞學課堂上,我會以Gay Talese於1966年創作的紀實文學代表作《Frank Sinatra Has a Cold》中,使用先前為小說體裁保留的敘事寫作風格,來預示「新新聞學」的到來。我們可以仿效Talese的例子。可以的話,我會讓我的讀者們像是在現實生活中那樣,與我的「主角」見面。我會設立場景、發展角色並建立對話。我越來越認為,「音樂家」就是這部革命性作品的中心主角:藝術家們往往具有使他們生動趣味、且連動寫作主題的特質,這也包含了他們能夠成功所具備的韌性。2、先採訪作曲家,盡可能讓他們以自己的語言來講述作品我在寫幾百年前的作品解說時,有時候我會很希望自己能和作曲家談談。那麼,我怎麼會放棄與在世作曲家交談的機會呢?是的,採訪需要時間和合作。這是一種願意一問再問的學術技能,並需要破譯收到的回答的勇氣。但,新音樂的最佳資訊來源,通常就是創作者本人。讀者們也比較願意從這個源頭直接了解音樂。採訪也會產生意料之外的禮物。正如WXPN世界咖啡館的Talia Schlanger告訴我的音樂新聞學的學生時,採訪藝術家時,他把自己當作「導管」:提出能夠讓對方有機會說出事實的問題。出眾的採訪者甚至可以刺激藝術家以嶄新的視角看待他們的作品,或者再造溝通作品的方式。這種對話本身就具有價值,可以塑造雙方音樂對談的樣貌。 3、使用相關傳記資料,讓作曲家「人性化」,能洞見深刻的音樂創作動機有人可能會說,傳記與音樂無關——真是如此的話,「作曲家所寫的一切都是他們人生故事的產物」這個說法,無疑是個浪漫的謬誤。此外,以文本陳述其他人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們去想想他人與自身經歷的差異,特別是在種族與性別的不同。不論你怎麼做,總會發現你對對方的看法,與對方看自己的方式有所差別。Netflix熱門影集《王冠》中,有一幕令我印象深刻:Winston Churchill因為鄙視自己肖像畫,將畫作放火燒了。負責的藝術家——現代主義畫家蘇瑟蘭(Graham Sutherland)解釋道(就如同他在現實中所說的):他只是「畫了自己眼睛所見的」。儘管存在這些挑戰,但讓讀者了解作曲家是誰,將有助於他們能感受到與音樂的聯繫。誰與封鎖網路、專心創作的Kate Soper無關?或是剛生了小嬰兒、卻搜羅所有時間空檔來完成作品的母親Wang Lu?David T. Little成長為音樂劇怪傑,似乎完全與他作為一位歌劇作曲家的軌跡密切相關;Tyshawn Sorey在每天搭乘公車上學的路上,製作混音帶在音箱上播放亦是如此。4、擴大讀者對作曲家作品的理解;尤其要包含有關進行中作品的信息若我寫的是首演場,那可能譜上的墨水都還沒乾(如果在我的截稿日前它還算完成的話),但總的來說,我與作曲家談節目中的作品時,他們都已經進行到下一部作品了。作曲家心目中最重要的,通常是他們現在正在著手的作品。在我的採訪中,進行中的作品通常是一個起點,可以為我的訪談主題暖身,敞開討論過去作品的大門。在我的寫作中,我希望將作曲家的時間軸到未來,希望有志的讀者能在下個樂季聽到這部作品。(就我個人而言,我一直在等著要欣賞Kate Soper改編自《Roman de la Rose》的歌劇作品,它將在明年春天首演。)5、詳細描述作曲家與表演者之間的關係,並讓演奏家提供自己的見解正如音樂學家斯莫爾(Christopher Small)在「Musicking」中所說的:「表演並非為了呈現音樂作品而存在,反而,音樂作品的存在,是為了讓音樂家們有『東西』可以演奏。」音樂家是賦予音樂作品生命的人,他們對音樂的機理、以及現當代的音樂實踐與其意義,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將作曲家置於表演者之上的音樂階級制度已經過時了。他們的關係通常更加複雜——而且饒富趣味。在年輕一代中,許多作曲家仍在練習演奏,並與爵士、和流行音樂保持一致的趨勢。許多人在培訓過程中幫助成立樂團,為自己的音樂作品發表鋪路;或與能夠衝撞自己創作的特定群體維持密切的關係。現代主義作曲家有時會抽象地創作、等待演奏家的注意。然而,當今的作曲家們正在為特定的演奏家創作,這些演奏家們不斷超越自己樂器的能力極限,在創作的過程中功不可沒。6、為聽眾創建路線圖,而無需過多描述聲音作為一名作家,我對可能會取代個人的直覺反應的音樂描述非常謹慎。我想鼓勵聽眾聽,而不預先告訴他們將會聽到什麼。正如史特拉汶斯基的名言:「以文字描寫音樂,就如同以舞蹈來呈現建築。」這很大程度是翻譯的行為。那麼,我該如何為新聽眾們定位呢?在創造理解的框架時,我嘗試回答以下的問題:這部作品的起源是什麼?怎麼會集結在一起的?總譜長什麼樣子?演出時長是如何架構?表演者之間的關係為何?當我根據自己的聆聽經驗進行寫作時,我會試圖明確表明:這是我自己的解釋。我希望,藉由強調自己的主觀性,能為他人留下一個聆賞的空間。結語我非常了解,上述的節目冊編寫需要相關機構的支持才有實踐的可能,對此我感到很幸運。但是我們必須在音樂廳的環境中找到更好的交流方式,如果我們希望營造一種環境,讓人們有能力對具有挑戰性的新作品進行表達和理解,那這會是個值得的投資,尤其是在報導日漸減少的媒體氣氛中。作為音樂和文字的愛好者,我還想說:以對作曲家所追求的作品有真正的關切、享受與同理心感受所寫下的節目冊,比節目冊的形式重要太多。讀者一定會對引起作曲家興趣的事物感到好奇,他們也一定會被你的感動所感動。原文出處:WANT TO MOVE YOUR AUDIENCES? START WITH PROGRAM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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